臭椿丨喜欢你，因为认得你

臭椿同学上周喷嚏连天，因为被香椿惦记：一长出嫩芽就被掐掐掐，还不如当一棵无用的臭椿好啊！

说臭椿无用的，也不止香椿。臭椿古时被称为“樗（chū）”，在《庄子·逍遥游》中对它的“无用”便有记录。

惠子谓庄子曰：“吾有大树，人谓之樗，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，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。立之途，匠者不顾……”庄子曰：“……今子有大树，患其无用，何不树之于无何有之乡，广莫之野，彷徨乎无为其侧，逍遥乎寝卧其下。”

可以简单理解为：惠子对庄子说，家里有一棵大臭椿，匠人都不把它当作良材。庄子就说，你既然认为它无用，为什么不把它种到广袤的原野上，让它为众人遮荫、发挥作用呢？

庄子果然睿智。后来，关于樗树还演化出一个成语“樗栎庸材”，来比喻无用之材，也多被人们用来自谦才能低下。

其实，臭椿才不在乎那些有用无用的评价呢。秋冬时节，它像一位骄傲的母亲，披挂着满枝的翅果，就等着识货的凉风，将它的孩子们一个个“聘走”，送到那些配得上它们的“岗位”。

巷子里这棵臭椿估计也就十多岁，窜到20来米高，满树的胡须状小枝，说明它曾硕果累累——那些细小枝条就是翅果附着的地方

臭椿树真是高产，每根枝条顶端的翅果都密密匝匝。没有阳光的时候，那一团团的果实，黑得如同臭椿的树皮。我猜测，臭椿妈妈可能采取的是“遍地撒网，不做重点培养”的繁殖策略。

以前还曾困惑过，白蜡树和臭椿都是一嘟噜一嘟噜的翅果，远看时怎么区分呢？刚才突然想到，是不是可以根据果实整体的色泽分辨呢：白蜡的黄褐色，比较透亮；臭椿的则是灰糊糊的一团，暗黑气质。

成熟干燥的翅果

翅果中间鼓起的部分是种子

在跟臭椿不太熟的时候，我主要就是将它的翅果当作身份证。后来发现，它的树干其实也有很强的辨识特征：乌黑的树皮整体平滑，上面有些颜色灰黑或焦糖色的竖纹，就像黑色的树皮上爬了无数长长短短、曲里拐弯的毛毛虫。

臭椿的树皮。中间还粘了一些凌霄的脚丫，看来凌霄曾跟它紧紧偎依

臭椿的树皮。有意思的是，正面这个大分杈下有“皮肤的褶皱”

年初时，我做的臭椿树干的自然笔记

自从在《怎么观察一棵树》一书里看到“刮擦树皮能闻到特殊香味，像花生酱”，每次见到臭椿树，我都会用指肚和指甲在树皮上蹭蹭，遗憾的是，一次也没闻到过花生酱的香味。有一次捡到一串翅果，我还试着搓了搓果枝，也没有预想的香气。可能是我打开的方式或者季节不对，期待春夏时节，能找到一棵低矮友好的臭椿树，能让我搓搓它当年生的新枝。

跟香椿一样，冬季观察和辨认臭椿树，也可以通过一个标志物——叶痕。臭椿的叶痕是比较标准的心形，叶痕中的维管束痕是界限不太明晰的几堆。书上说是9个，我一直不太确定多大的一堆算1个，所以就决定用整体记忆法，记住它的大模样，以及枝条上的皮孔，再结合其他特征来辨认。（关于叶痕、维管束痕的概念以及香椿的特征，可以移步这里一阅）

臭椿的心形叶痕，凹处有一个苞芽。叶痕里有几堆颜色不太清晰的维管束痕

年初时，临摹的《怎样观察一棵树》一书里的臭椿枝条

心形叶痕的凹处，一般都有一个苞芽，那是明年叶子长出的地方。所以，看叶痕和苞芽的位置，就能猜出树叶是对生、互生还是轮生的。

不过，对于臭椿这种身材高大的乔木，观察叶痕和苞芽可能显得太奢侈和困难，幸好还有一个“秘笈”：像树叶一样，树枝也可以按互生、对生和轮生的方式排列。在一棵树上，如果树叶是对生的，那么树枝也是对生的；如果树叶是互生的，那么树枝也是互生的；如果树叶是轮生的，那么树枝也是轮生的。（《怎样观察一棵树》）

去年春天，有一次在二环里的一片小区附近晃悠。偶然遇到一棵特别友好的臭椿树。5月上旬，正值花期，气味真是不敢恭维。我当时怀孕反应比较强烈，努力屏着呼吸拍了几张，赶紧离开。

当时不知臭椿的花分雌雄，拍到的那棵，现在将照片放大来看，是雄株：圆锥花序，花淡绿色，花瓣5，雄蕊10，花丝长于花瓣。

臭椿雄花花序。花丝长于花瓣。拍摄于2017-5-10

《中国植物志》里只分辨了雌雄花（雄花花丝长于花瓣，无花柱；雌花花瓣长于花丝，有花柱），未提及臭椿是否雌雄异株。但《怎样观察一棵树》的第63页明确提到“它（指臭椿）的黄绿色雄花和雌花确实长在不同的树上”，还建议，如果“你在垃圾堆或者其他地方找到一棵臭椿树，不妨试试确定它的性别”。所以，对于臭椿我明年又多了一个念想：找几根正在开花的矮枝，分辨雌花和雄花的异同。

今天中午，在楼下的臭椿树跟前转悠，想拍潜伏芽而未得，好在捡到一串翅果也不算一无所获。同楼的一位阿姨在垃圾桶跟前捡了几个快递箱，边熟练拆折边走到我身边，好奇地问我在干嘛。我试着简单解释了一下我在找的东西，阿姨看看树又看看我，走了，走时笃定地说了一句：冬天哪有什么芽啊！你就是闲的！

到家拍翅果时，我有一个有趣的发现：捡到的一大串翅果，每个都是只在侧边以一根细丝与果柄相连，一副随时准备斩断联系、展翅飞翔的姿态。等再有闲的时候，我要再去捡一些臭椿和白蜡树的翅果，看看是否都是这种“藕断丝连”的预备状态。

这是从井窥斋老师博客借来的图，可以看出翅果未成熟时，与果梗的正常连接状态。图片来源：井窥斋新浪博客

这是成熟翅果与果梗若即若离的连接方式。2018-12

想起那位阿姨的话，就觉得很有趣，多么期待自己永远有这种闲得看树的心态。

最后说一下题目。观察和记录臭椿，不是因为它招人喜欢，而是多年相识，它在心理上已属于我。 

属于你的是棵什么树呢？

—The End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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